男人站在騎樓下,點燃了香菸,那對冷冽的鳳眼隨飄散的白煙看去,逐漸轉強的雨勢讓眼前的景色變得模糊不清,帶了點灰的髮絲滑落到眼前,他眨了眨眼,瞪向破損的地磚中滲入的雨水。
即使水能填滿縫隙,也無法真正彌補空缺。
他眉頭一顫,想起了某個從飄渺遠方傳來的嗓音,不禁垂頭閉眼,想著沒有人比「他」更適合唱G9的曲子了。
男人將抽到一半的菸扔掉,用擦得油亮的皮鞋踩熄,同一時間,由遠而近的噪音傳入他的耳中,他朝聲音來源瞪去,一名綁著公主頭的男人將電貝斯呵護在懷中走近他。
「帝,雨好大喔,我可不想小貝貝被淋濕。」
男孩替帝撿起菸蒂,隨手扔向一旁的垃圾桶,再抱緊帝的手臂甩呀甩地,立刻被帝一把推開。
男孩臉上那光滑的肌膚被帝的手一推,頓時鼓起腮幫子,又撒嬌地蹭著帝的手臂,順道和後方走來的團員抱怨。
「空,你看看他啦!經紀人不是說我的臉是活招牌嗎?怎麼可以推我的臉!」
「阿光,你這樣會被帝討厭喔。」
「……真假!那我要怎麼做才會讓帝喜歡上我?」
「你只要不說話就好。」
名為「阿光」的少年淚眼婆娑地望著逐漸走近的空,說話可是他的空氣,不說話他會死!
「我再不說就要悶死了,大家都死氣沉沉的是怎樣?快節奏都被你們彈成送葬曲了。你們應該要像我多說話才對!而且……」阿光不死心地勾著帝的手搖晃著說道:「帝是不是在想,
雨下這麼大很想拒絕校園演唱?懶得去?」
帝只不過是出來抽根菸透透氣,沒料到吵鬧的新團員也跟了過來。
不過這人吵歸吵,卻的確說中了他的想法。
當時在酒醉狀況下聽見對方的名字就答應演出,仔細想想,對方搞不好只是講了名字而沒講姓氏,而且倘若真的和尤熙有關,那就更不能去。
阿光盯著帝那鎖緊的眉頭,便克制地不出聲了,不過隨後,他的手機就發出了超大分貝的鈴聲,那是他們目前正在練團的新曲,他偷錄下來的一個片段。
「啊,小將打來了!喂?對對,我們已經到一樓了,你要來了啊?OK!我們先在騎樓等你來喔!待會見,掰掰!」
阿光掛斷電話,將手機塞回口袋,急忙說:「小將說啊,他待會……」
「我聽到了。」
「讓人家講完嘛!」
帝轉身走回音樂餐廳店內,他找了個沒人打擾的角落,翹著腿等待經紀人出現。
阿光與空對看了一眼,正準備進去一起等,阿光的手機卻又響了,他看了來電顯示,便揮了揮手,示意要空先進去。
空回眸看著握著手機說話的阿光,那收斂的音調與放慢的語氣,一聽就知道正在應付女友,雖然不知道是哪一個,但阿光對每個女友都是這種口氣。
空也進到休息中的店內,坐到帝的對面,仔細觀察起帝的樣子。
帝不太在乎別人的目光,他撐著前額,攤開隨身攜帶的行事曆,閱讀上頭的內容。
「帝,你為了先前演唱會的違約金接下不少額外的工作,最近應該很忙吧?為什麼會答應今天的無償演出?」
帝繼續翻著手中的記事本,說:「我沒說不拿酬勞。」
「對方只給一千元,這麼看不起我們,為什麼要答應啊!況且現在還有更需要處理的事吧?找新的歌手還有編曲工作之類的。」
帝將記事本收回西裝外套的內袋,揉了揉眉心,在沙發扶手上撐著因濕冷天氣而發疼的頭。
空還想說什麼,帝卻突然看向他,望著帝的眼神,空便抿嘴不再多說什麼。
空以前從未想過會從帝的身上看見猶豫不決、徬徨、優柔寡斷之類的情緒,但自從熙走了之後,帝彷彿變成了他不認識的人,那種改變不管是誰都會心疼,何況他是從高中時期就與帝
熟識的學弟。
帝不把心裡所想的告訴他,他卻明白帝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團員,從高中時期就是如此,為了不讓身為學弟的他感到不安,帝才什麼都沒說。
「不用擔心我,我沒事。」帝對空笑了一下,繼續說:「我想去看看尤熙引以為傲的人,但就和光說的一樣,我猶豫了,我不曉得現在做的選擇是對是錯、我不想走向錯誤的未來。」
「對方是熙的弟弟嗎?」
「不知道,只差一個字,很有可能,但也許只是名字。」
空看著帝的眼神逐漸黯淡,多少明白了帝的擔憂:「要是對方跟熙一樣老愛天馬行空地說話就難應付了。」
「尤熙還不算好動,如果跟阿光一樣我可受不了,或許可以趁校園演唱的機會鍛鍊阿光的台風。」
空看著帝露出微笑,總算安心了,便將雙手撐在腦後,慵懶地躺進舒適的沙發椅背,凝望在騎樓處一邊傻笑一邊和女友講電話的阿光。
阿光的身影忽然與回憶中的尤熙重疊在一起。
空閉上眼,想像要是尤熙還活著,未來的光景肯定不同,他們或許已經開了好幾場演唱會,但這樣的未來也肯定不會有阿光的存在。
這麼想,還真有點寂寞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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