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起長型的花盆,花盆比我想像中的重,我吃力地挪動腳步,將這些花盆擺回到原來的位置。

這些花盆是上學期全班出資買來的,目的是參加全校的班級美化競賽,我們班也成功奪下亞軍,這些花因此晉升為我們班的形象代表。

擔心寒假一過花朵沒人照顧而枯萎,班上同學決定讓抽到籤的人輪流到學校照顧它們,而我就是被抽到的其中一位。

我拿起裝滿水的灑水器,替這些日日春澆花,我蹲下,將灑水器的手抬高,拋物線的水滴就像雨一樣觸著每一片花瓣,我不禁想著,花對水的關係,也許就像是我對雨天的關係吧?如果這世界不會下雨,我會不會就這樣枯萎下去呢?

我仰望被天花板與陽台切割的天空,晴空萬里,看來是不會下雨了。

從那棟廢棄宅邸與賀天霖相會之後,我就不曾再見到他,眼看離邀約的日期越來越近,我真的要找一個女伴和他和他女友一起看展嗎?我的理性告訴我「不要」,但我又想找一個伴來證明我是正常和受歡迎的男人,來告訴自己並沒有被賀天霖交女友這件事打敗。

我將灑水器的水灑盡後起身,滿手泥濘的我只能用手肘的衣袖拭去汗水,沒想到今天這麼熱,才活動一下就流汗,也許這就是別人口中的我,禁不起一點勞動,室內男、草食男的我應該要運動一下,免得以後連逃命都比別人還慢。

我離開擺放花盆的陽台,將灑水器和雙手都清洗乾淨,將工具放回教室的鐵櫃,我的任務大致上告一段落。我看著學期末大掃除後保持乾淨的教室,享受這寂靜的氛圍,用指頭數著,六排每排最多六位,我要怎麼從這些同學中找到能陪我看星光展的人呢?

伯母想得沒錯,其實上高中之後我就沒甚麼要好的朋友,原因出自於開學的第一個月,我因舊病復發而請了長假,等到復學後,同學早已分成好幾個團體,加上我國中是在其他區域,並不認識本地畢業的中學生,自然而然我就變成自由人,課堂分組總是輪流出現在別人的團體中。

我拉開自己的桌椅,坐在靠走廊的最後一位,嗯,下學期應該會換座位吧?我真捨不得這得天獨厚的位置,不但進班級快,放學衝到圖書館站位置也快,也不太有人會注意到我的存在,這讓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
我輕閉雙眼,聽著隔壁班級的吉他旋律,從我到這裡澆花,他們就一直在練習,即使大年初三他們還是這麼努力,真希望他們的努力能取得輕音部的冠軍。

我也希望自己能多努力一點,努力找到自己專注的事情,好讓我能快點忘記他,從這悲傷的氣氛復活!這次賀天霖的邀約我得表現得自然,邀一位能和我看起來很搭的女生,讓他覺得我也有不錯的對象。

這時,先前林涵介紹我的那女孩突然在腦中浮現,我訝異自己的大腦原來不只有記住賀天霖,還有容下這女孩的樣貌與名字,她好像叫作羽潔……也不知道怎麼寫,更不知道要怎麼聯絡她。

我起身,不想多留在教室,寒假這麼短,很快每天就會超過八小時待在這裡,我不想習慣這種感覺,我將班級鎖好,前往警衛室將這把鑰匙還回。

一面走,我一面想著人選,怎麼想班上的女生只會拿雨男或是室內男這名詞來嘲笑我,這樣根本沒辦法幫我扳回一城。

煩惱使我甩動鑰匙圈,我無意地到處看,突然間,我連鑰匙掉下也沒辦法去管,我的雙眼與我的心跳不約而同的停下,心突然變得無助軟弱,就像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跳動一樣,讓我呼吸變得困難,我揪緊眉頭,在轉角處止步。

我看著待在班上的賀天霖摟著女生,那似乎就是他新交往的女友,他專注地看著她,溫柔地摟著她,搔了搔她的後腦勺,就像是要褒獎她疼惜她一樣,賀天霖深情地捧著女友的臉,側著自己的臉,技巧性的避開她的鼻子,吻住她,兩人的唇就在我的視野裡穩穩地貼合。

我瞥過頭,即便我看見掉落的鑰匙,卻沒有把握自己能準確撿起這鑰匙,沒想到我竟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,而且還是超出我預估的重擊,我摀著嘴,這一股酸勁究竟從何而來,太奇怪了,我是個男人,我不應該對女生吃醋不是嗎?

我不認為自己是喜歡男生,但就因為對象是賀天霖,我才會這麼在意,我想對我來說,是先喜歡上賀天霖這個人,而不是這個性別。

現在的我應該要快點交個女友,好讓我的心態調整回來,我不能再只看著天霖一人,我一定是把友情誤認成愛情,其實我根本就不喜歡賀天霖,純粹只是覺得朋友被女友搶走而寂寞罷了。

我是男人,不能在這種小事傷心!就只是個吻而已,以後我也會遇到自己愛的人,我也會吻她!

我趕緊蹲下身,手顫抖地撿起鑰匙。

為何想到愛的人,我滿腦子卻只想到賀天霖呢!說好不能哭的,為何今天的雨又從我的眼眸裡滴落!

我狼狽地用雙手撐起身子,決定繞遠路,從反方向前往警衛室還鑰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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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夏天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